唐菀話音一落，電話那頭的人停頓了幾秒鐘，隨即帶著興奮的聲音道，“小菀，你……你答應了？”

原本陸厲打電話過來，也只是抱著試一試的態度。

畢竟他們再次重逢以來，唐菀從沒有給過他一個好臉色，甚至他已經不敢奢望還能和她心平氣和的說話。

只是這一次，唐菀答應得這麽爽快，令他太過意外。

“我正好也有話要對你說。”唐菀淡聲道。

“好，那我去接你？”

“不用了，你告訴我地點，我自己過去。”

最後二人定在一家比較僻靜的咖啡館。

掛斷電話，唐菀隨意收拾了下自己，便出了臥室。

這個時候唐水應該在公司的，可落了文件在家裏，回來取，剛好撞見唐菀要出門。

“媽，您打算去哪裏？”

或許是因為上次那件事，給唐水心裏留下了陰影，他現在一看到唐菀單獨出門，心裏便很緊張。

唐菀溫婉一笑，並沒有打算瞞著他。

“我是去見他，所以你不用緊張。”

這裏的‘他’，即使唐菀不說破，唐水也知道指的是陸厲。

還好衛舒在拘留所，暫時沒有被放出來，不然他還真不放心唐菀一個人出門。

“那您要隨時保持電話暢通，有什麽事情也可以隨時給我打電話。”

唐菀點了點頭，別人都說女兒是媽媽的貼心小棉襖，可她這兒子也不差。

“我知道了。”

唐水還是有些不放心，又說道，“您等我一下，我去找個文件，然後順便送您過去。”

“不用，你忙你的，媽又不是小孩子。”唐菀推脫道。

以前，唐水怕母親傷心，從來不會在她面前提起陸厲。

可是自從唐菀被衛舒綁架了一次後，似乎提起陸厲的時候，眼底沒有當初那種濃烈的恨意了。

此刻，他終於還是忍不住問道，“媽，上次陸景峰的媽媽到底對你說了什麽？我怎麽感覺您變了呢？”

唐菀楞了一瞬，不答反問道，“唐水，如果，我只是說如果陸厲當年根本就沒有拋棄我們，他只是被人蒙騙了而已，你還會認這個父親嗎？”

“當然不會，一個連妻子孩子都保護不了的人，根本就配做父親！”唐水想都沒想，一臉堅決道。

唐菀微微擰著秀眉，不做言語。

唐水繼續道，“如果他很愛我們，又怎麽會輕易受人蒙騙呢？媽，這輩子我只有您這個母親，沒有父親。”

其實，唐水從小沒有父愛，唐菀是希望他可以得到父親的疼愛的。

不過最艱難的日子都過去了，如今唐水長大了，已經能夠很好的照顧自己，有沒有那個父親已經不重要了。

一想及此，唐菀也不多勉強。

“好了，媽也只是隨口說，先走了，等下早一點回來給你做飯。”

唐水靜默了片刻，最後看著唐菀出了公寓。

曾經他那麽討厭那麽恨陸厲，可是在看到他跳江的那一刻，自己的心竟然很慌張。

現在母親又跟他說，陸厲不是真的拋棄過他們，唐水的心裏竟有那麽一刻幻想過，他們一家三口團聚。

這樣的念頭僅是一瞬，他又搖了搖頭，有些自嘲的勾了勾唇。

……

唐家。

自從唐菀搬出去後，大家的心情都很低落，尤其是唐父，他整日悶在家裏，連公司也不去了。

坐在柔軟的沙發上，唐幼珊很是不解，她問父親，“好端端的，小姑為什麽要走？這幾日我跟她打電話，也是說不到兩句就掛了，到底是發生什麽事情了？”

唐父沈默，根據唐菀的舉動，他也猜到衛舒一定將當年的事情，告訴了唐菀。

唐菀寧願選擇離開，也不願意與他當面對質，也算是給他這個哥哥留足了顏面。

當年，知曉妹妹未婚先孕，他的心裏很是憤怒。

對陸厲這種為人師表，背地裏卻對自己的學生做出衣冠禽獸事情來的人，感到嗤之以鼻。

可當時唐菀正處在熱戀期，想要讓她拿掉孩子，根本就不可能。

於是他打算去學校鬧，揭穿陸厲的真面目。

在去學校的途中，遇到抱著個奶大孩子的衛舒。

衛舒告訴他，她和陸厲未婚先孕，並且孩子剛剛出生。

唐父更是憤怒不已，陸厲竟然同時搞大了兩個女人的肚子。

他原本想勸衛舒一起去揭穿陸厲的真面目的，可是衛舒卻求他不要那麽做。

甚至還提出只要他把唐菀帶走，就給他一筆巨款。

那個時候，唐家很窮，他念完大學就幾乎花光了家裏所有的積蓄，後來他還想去國外留學，根本就是天方夜譚。

不過，如果有了衛舒的那一筆錢，他不僅可以去留學，還能將多餘的錢攢下來，做一些小買賣。

也是因為那筆錢，讓他開創了唐氏。

所以他親自寫了那封舉報信交給村長，逼著唐菀不得不離開中國。

功成名就，榮華富貴，等他擁有了這一切的時候，心裏開始後悔當初怎麽那麽狠心，讓懷孕的妹妹在異國流浪。

他對唐菀的懺悔，一直埋藏在心底。

本以為可以將這個秘密一直帶進墳墓裏，可世界上哪有不透風的墻，終究還是被人揭穿了。

唐父悔不當初，可一切的一切都太晚了。

“爸，您到底在想什麽呢？您說話呀！”

見唐父不語，唐幼珊有些焦急地催促道。

唐父慢慢回過神來，看著唐幼珊，說話的語氣透著滄桑，“幼珊，過去的事情，爸爸不知道該從何跟你說起，所以你就不要再問了。我也想通了，未來的路你要怎麽走，都把握在你的手上，我們不會再阻攔了。但是，爸想給你一個忠告。我們和陸家永遠都不可能成為親家，如果你真的打算要和陸景峰在一起，那麽我和你媽媽就當從沒生過你這個女兒吧。”

說完，唐父慢慢起身，往自己的房間走去。

對不起，幼珊。

爸爸這一輩子做不到與衛舒還有陸厲成為親家，當年發生了那麽多不愉快的事情，他們不可能在成為那樣的關系。

當年如果不是衛舒，不是他，或許唐菀不會這麽多苦。

他根本就無法原諒衛舒，更不可能原諒自己。

看著父親漸行漸遠的背影，唐幼珊的心涼了大半。

為什麽會這樣？

她寧願父親像從前那樣，用很強硬的態度，逼著她離開陸景峰。

這樣的話，她還可以和父母抗爭到底。

可是今天，唐父卻用那樣心平氣和的語氣跟她說話，也是鐵了心，如果她堅持要和陸景峰在一起，他們就徹底斷了關系。

歷經了這麽多，唐幼珊不再是當年那個任性而為的小女生了。

父母生她養她，她不能因為一個男人就和他們斷絕關系。

即便那個男人，她很舍不得，可也做不到丟下父母。

景峰，為什麽我們的未來變得那麽遙遠？

……

灰色調的咖啡廳裏，還放著懷舊的歌曲旋律。

唐菀走進來時，陸厲已經坐在靠窗的桌旁，等候多時了。

唐菀看著他，走近，微微扯了扯唇，“不好意思，路上有些塞車，讓你久等了。”

忽然，唐菀這麽溫柔又客套的對自己講話，陸厲楞了一下，立馬搖了搖頭。

“沒關系，我也是剛來不久。”說著，他又問，“想喝點什麽？”

“白水就好。”

陸厲點了下頭，隨即招呼服務員送來一杯白水。

二人靜靜地喝著自己身前的東西，似乎沒有人想要先開口的念頭。

就這麽靜坐了片刻，陸厲率先開了口，“小菀，對不起，這麽多年讓你受苦了。”

“陸厲，你知道嗎？直到前幾日，我都覺得這些年過得太苦了。可是當衛舒把所有一切都告訴我之後，突然發現我所經歷過的都沒什麽大不了了，造化弄人，怨不得別人。”唐菀的聲音很平靜，靜靜想了這麽多天，她也真的放下了。

聽了此話，陸厲有些詫異的望著她，“那……那你不恨我了嗎？”

“當初是恨的，不僅恨你，還恨衛舒。可是現在誰都不恨了，這一輩子我都活在仇恨裏，實在是太累了，未來我只想讓自己過得輕松一些。”

“當年的事情，是我的錯，我對不起你們，小菀……對不起……”憶及當年，陸厲的聲音不由變得哽咽起來。

唐菀的情緒卻沒有一絲變化，“這一次我之所以回國，是因為整理舊物的時候，發現了那封舉報信。當年的自己也是夠傻的，村長憤怒的將那封信扔在我的臉上，我看都沒有看一眼，就聽哥哥的一面之詞，便相信是你的傑作。

直到半年前，我再次翻出那封信，細細看著那娟秀的筆跡，竟然發現那不是你的筆跡。我想回國來求證，可是看著你們一家三口幸福快樂的生活著，仇恨再次蒙蔽了我的雙眼，一心想著報覆你。”

“小菀，即便當年是衛舒和你哥哥從中作梗，但害得你們母子在異國顛沛流離的罪魁禍首還是我，如果當年我沒有讓你懷上孩子，就不會毀了你的一生了。如果……如果可以，你能不能……能不能讓我彌補你？”

陸厲知道自己有些奢望了，可是他還是忍不住問出了口。

唐菀一臉平靜地看著他，緩聲道，“陸厲，我已經不恨你，也不恨衛舒了。愛一個人，她沒有錯。如果當年我們在一起，她會和我今天的遭遇一樣成為單親母親。命運既然已經這麽安排，我們誰也怪不了誰。

如今，我放下了，也請你放下吧，從此我們兩清，今後不要再見面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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